

鍋蓋一掀,熱氣騰空而起,攜帶著滿鍋食物的香氣撲上屋頂再翻轉著鋪滿整個灶間。鍋里的地瓜、芋頭、山栗子、老南瓜各自帶著獨有的味道直沖味蕾。寒冷季節里那一鍋秋味是日照人舌尖上最喜歡的味道,也是家常便飯里的煙火氣息,有著親情,含著鄉愁。
那一鍋亂燉全是秋天的味道
講述人:鄭麗麗
秋天,是個收獲的季節,在這個季節人們對這近乎狂熱的勞動抱有萬分的感激。
小時候,五蓮的學校都有秋假。孩子們放假回家幫父母干農活,其實更多的是在田間野地里撒野。于是,當一家人踏著暮色,肩挑臂挎的,不僅有勞動果實,還有孩子弄來的各種鮮貨。
回到家,一頓洗涮,大鍋里就密密麻麻地擺著各種最原始的食材:地瓜,栗子,花生,芋頭,嫩豆莢,老南瓜,幾穗水嫩嫩的秋玉米棒子……母親在鍋中間倒扣一只碗,添水蓋鍋架火。柴草煙順著煙囪扭捏著探出頭蜿蜒而去,宛如不識字的醉漢踉蹌著步子,在每家的房頂上恣肆地揮筆涂鴉。風箱呼嗒呼嗒地響著,火舌歡快地舔著鍋底,鍋里的水很快就唱起了咕嚕歌,蒸汽從鍋蓋邊緣跑出來,宛如公園里的小噴泉。
鍋蓋一掀,滿鍋的熱氣順勢騰空,攜帶著滿鍋食物的香氣撲上屋頂再翻轉著鋪滿整個灶間。母親等鍋里的熱氣散去,熟練地往瓷盆里快速撿拾著地瓜、芋頭、玉米棒、嫩豆莢,順口一聲“吃飯了!”就端上桌。桌上的人就像聽到沖鋒號一樣,端起自己的碗,在瓷盆里挑喜歡的一個勁地撿滿,呼呼吹著熱氣開啟愉快的晚餐。母親看著桌上打仗一樣的吃相,低低地笑罵著“就這點出息”,轉身再去尋淺些的瓷盤,鏟上滿盤的花生、栗子,放上蒸好的塊塊南瓜。每上一盤孩子們就拿筷子搶奪一番,碗里都沒地盛了,就放在碗邊,以示“此物有主”。母親忙乎完這些,才疲憊地坐下。她的碗里也是滿的,碗的兩邊也是滿的,每一樣都有。
我對這樣幾乎要重復半月的晚餐是多么印象深刻啊!新鮮地瓜熟了是面面的,并不很甜,吃急了會噎著;秋玉米皮厚,即使是嫩的,也在穗上留下不少種皮的殘骸,勝在鮮甜;山芋頭滑糯糯的,芋頭母倒是更有咬頭些;嫩豆莢把一邊的絲扯去,豆粒全露出來,拿手指一擼,豆粒滑落手心,滿把豆粒仰頭倒進嘴里,吃得特別香!鮮花生熟了不是香的,而是面面的;自己熟透掉地上的栗子,煮熟后剝掉皮那真是又香又甜又面,就是剝皮費勁;南瓜塊面里帶點甜味,自有一股瓜香……一鍋秋的饋贈,無論吃什么,怎么吃也都不膩。
牛皮紙包著熱氣騰騰的栗子
藏著深秋特有的溫暖氣息
講述人:李玲
霜降剛過,天氣驟冷,老城區百貨大樓附近的炒貨店里嘩啦嘩啦翻炒栗子的聲音把耳朵叫醒,牛皮紙包著熱氣騰騰的栗子,藏著深秋特有的暖暖氣息和味道。
細雨綿綿的秋日里,上街去買糖炒栗子。雨水淅淅瀝瀝,行人皆打著雨傘,身著秋衣。糖炒栗子店里燈光昏黃,照在一顆顆栗子上,泛著溫暖的光。買一紙袋,熱到燙手,趁熱剝一粒,丟進嘴里,甜、糯、香,細浪一般一層一層遞進著……
于我而言,如果秋天可以用氣味來定義,那么它一定是糖炒栗子味的。
我的娘家在山海天王家灘,臨海但在村北有一片不算高的栗子樹。秋風乍起,小小的我每天都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那滿是刺的球球是否要炸口。終于隨著一聲脆響,一顆栗子掉了下來,我歡天喜地跑回家,戴上草帽,拿上竹竿開始打栗子。
打栗子不難,撿栗子難,經常被那團球扎到手,但那時在物質并不豐富的鄉村,它還是很多孩子解饞的甜點。
母親熬上一點糖,持一鐵鏟,金黃的板栗在黑鐵鍋里肆意翻滾,如浪如濤……整個黃昏都被糖炒栗子的香氣氤氳著了。等到油亮亮的栗子出鍋,剝出一個個完整的栗子,丟進嘴里,燙得舌頭不停攪動,就是不舍地吐出來,熟悉的香氣直入味蕾,幸福感爆棚。
今年秋天,母親早早打電話催我和丈夫快回去,栗子熟了,已經晾干,就等我們回去嘗嘗她拿手的糖炒栗子。
最香最甜是地瓜
講述人:宋豐年
女兒打電話問我:“地瓜是用水煮還是蒸好?”初中在讀的女兒每周日都喜歡自己搗騰吃的。這孩子隨我的口味,特別喜歡地瓜和芋頭之類。在秋天的瓜果飄香里,我獨愛著地瓜。我的老家是“魚米之鄉”的濤雒鎮,我們的村子更是水稻之村,基本上不種地瓜,土質和水源不適宜地瓜的生長,也許是物以稀為貴吧,從小時候我就特別愛吃地瓜。
我小的時候,記得地瓜只有兩種,一種白的,一種紅的,好像叫五號和十八號。隨著科學技術的提高,品種越來越多,紅的,黃的,白的,紫的……五顏六色,琳瑯滿目。地瓜還可以曬地瓜干,煮熟了可以曬地瓜棗,還能制成果脯。我喜歡原汁原味的地瓜,特別是烤地瓜,那軟糯的香甜,對我來說是一種無法描述的誘惑。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在飲食方面越來越挑剔,可是對于地瓜這特別的情感,我一直沒有改變,還潛移默化地濡染了女兒。最讓我感動的還是年邁的母親,每年深秋母親總是千方百計地精選口味上乘的地瓜儲存,就是為了讓我隨時吃到不同口味的地瓜飯。
其實,我對地瓜有特別的情感,還有一個讓我感動的小故事。上小學的時候,每年的秋末冬初一到周日,我都要跟著大哥去離我家幾十公里的山村,用大米換玉米和地瓜干。每到一個村子,我都負責在村里的大路旁看著兌換的糧食,哥哥要走街串巷吆喝稱量。有一次到了一個叫焦家峪的村里,記得那天比較冷,我站在路旁直打哆嗦。身旁的院門突然“吱嘎”響了,一位大娘捧著兩個熱氣騰騰的地瓜,“孩子,外面太冷了,吃個地瓜暖暖身子吧……”當時的我感動得有點懵,那兩個軟乎乎的地瓜也是我這一生中吃到的最香最甜的地瓜。
那舌尖上的味道是親情 是鄉愁
講述人:丁明霞
喜歡秋的一切,無論是豐收的碩果,還是飄零的落葉;無論是初秋的藍天,還是深秋的殘荷,都有獨屬于這個季節的味道。
記憶里兒時的每一個秋天,都是農忙的季節。印象中滿院是花生、玉米和地瓜,還有父母忙碌的身影。我們在秋日的傍晚,圍繞著院里的花生堆、玉米秸、地瓜秧,在父母的呵斥中追逐打鬧,無知,亦無懼;無憂,亦無慮。
成年后的我們,在城市擁有了樓房,也有了富足的生活,卻開始對鄉間生活有了依戀,對生養了自己的土地有了向往。十一假期,我們帶孩子回了趟老家,去爬老家的河山,也意外尋到不一樣的秋日味道。
從山上下來,我們就去了二叔家里。進到屋里,二娘正在灶前燒火。看我們來,她很意外也很開心,一邊忙添火,一邊搭話說,上午恁二叔從地里刨的芋頭,剛煮上,一會吃煮芋頭啊。
兒子好奇地屋里屋外到處走動,我坐在馬扎上想幫二娘燒火,二娘忙不迭地說,快熟了,這就快熟了。芋頭出鍋了,二娘掀開大蒸鍋的鍋蓋,熱氣騰騰的芋頭端出來,帶著泥土的芳香,帶著芋頭的清甜。
我們圍坐在老家的小方桌周圍,拿起芋頭,兒子被芋頭皮燙得直吹小手,還是禁不住誘惑,一口吞下一個剝皮完整的小芋頭。被褐色芋皮包裹下的芋頭,圓潤飽滿,咬一口,清香綿軟,口舌忍不住纏綿其中。
第一次吃如此新鮮的芋頭,從土地里刨出來,直接放到鍋里,帶著土地的味道,帶著大自然的味道,更讓我們品嘗到這份來自秋天的不一樣的味道。
屋子里的熱氣不斷地升騰,有大鍋里的熱氣,有桌上的熱氣,有芋頭的熱氣,還有我們心頭的熱氣。這滿屋子的熱氣騰騰,讓我們不由地熱愛,熱愛這熱氣騰騰的日子。
烤地瓜、地瓜干、地瓜糊糊……
別具風味的秋
講述人:丁玲
秋天到了,地瓜就收獲了。今年快霜降的時候,我回到了老家,和母親一起收地瓜。母親騎著電動三輪車載著我去田地,地瓜的葉子像綠色的海洋。母親說,要在霜降之前收地瓜,因為讓霜打了的地瓜不好留,容易壞。母親用鎬頭刨地瓜,不一會兒就收獲了好多。母親把地瓜放到袋子里,再搬到電動三輪車上馱回家。
母親會做很多地瓜美食。把地瓜洗凈,然后放到大鍋里煮,煮熟了直接吃,非常美味。母親還會做地瓜干。把地瓜煮熟,地瓜涼了,剝掉皮,再切片。母親不用刀切片,而是用鐵絲切,母親說,鐵絲比刀好用。母親把切好的地瓜片擺在蓋頂上,放在陽光下曬。如果是晴朗天的話,三天就可以了。而晚上要把地瓜片端進屋,否則會被露水打濕,而且第二天還要翻面。母親還會做地瓜餅,先把地瓜煮熟,搗成面,放入面粉和酵母,醒發一段時間后搟成面餅,放入紅糖,包起來再搟一遍,放入電餅鐺,熟了就可以吃了。秋冬季節里常吃的還有地瓜糊糊和烤地瓜。小時候家里有烤火爐子,我們就把地瓜放入爐子底下烤,那味道特別香,像街上賣的烤地瓜一樣。現在家里沒有爐子了,母親買了空氣炸鍋,把地瓜放入空氣炸鍋里,不一會兒就可以吃到烤地瓜了,味道和用爐子烤的不一樣,還是用爐子烤的地瓜好吃啊。
秋天是溫柔的,有了地瓜的秋天,真的別具風味呢。(日照報業全媒體記者 王娟 王蓓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