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經紀人白曉的一段爆料視頻,龐麥郎這個名字,早已很少被人提及。
再一次登上熱搜,竟是他患上精神分裂,住進精神病院的消息。
3月11日,在那條7分多鐘的視頻里,經紀人坦言:
龐麥郎已被疾病折磨了3、4年,體重從130斤,暴瘦至80多斤。
難以自控,隨時會傷人傷己。
甚至不止一次想要殺掉經紀人。
如今被關進精神病院,卻窘迫得連治療費都湊不齊。
探訪龐麥郎父母也證實,從2018年起,龐麥郎就出現了精神問題,整日把自己鎖在房間,有時7、8天不吃飯只喝飲料。
動不動摔東西,胡言亂語,說自己是殺人犯。
在第一次被送進精神病院后,他偷偷跑了回來。
但3月1日,他又用板凳毆打了父親,隨后被強制帶去精神病院。
消息一曝光,無數人萬分錯愕。
7年前,龐麥郎曾聲勢浩大地紅過。
憑一首《我的滑板鞋》,他唱哭了賈樟柯,讓韓紅、華晨宇爭相翻唱,成了“2014年度10大熱曲”。
哪怕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也都曾被“摩擦摩擦,在這光滑的地上摩擦”洗腦。
可7年后,他不是像所有曇花一現的網紅那樣悄然淡出公眾視野,而是以一種慘痛的方式告別:
走投無路,負債累累,精神崩潰。
這些年,龐麥郎到底經歷了什么?
01.
許多年前,龐麥郎只是個名叫龐明濤的普通農村青年。
在陜西一座閉塞村莊里,他因家境不好,早早輟了學。
又因身體太弱,干不了農活。
“沒有用處”,誰都瞧不起他。
龐明濤看不到出路,2008年,他決定進城“找前途”。

在漢中,他找到一份KTV切果盤的工作。
每月有2000塊的薪水,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好事”。
偶然一次,龐明濤得知明星一首歌“可以賣大幾十萬”。
他突然看到了希望。
做歌手,當明星,賺大錢,只要過上這樣的人生,誰還會瞧不起自己。
他暗下決心,“這個事情我肯定能做成”。
在宿舍里,他夜夜面墻而坐,在舊本子上寫歌。
《我的滑板鞋》《摩的大飚客》《西班牙的牛》......現實、想象,被一股腦寫進歌詞。
他野心勃勃地摩拳擦掌,準備迎接輝煌。

2013年,龐明濤攢了十幾首歌和6000塊錢,坐了18個小時硬座到了北京。
白天,一家一家找錄音公司;晚上,在網吧通宵,或在公園長椅上睡覺。
還真有家公司簽了他。
只是他們看上的,不是什么才華和天賦,而是龐明濤的草根氣質、濃重的口音、五音不全的唱腔。
“夠奇葩,能火。”
公司抱著賭一把的心態,投入100多萬,包裝《我的滑板鞋》。
6名企宣,24小時3班倒,買“摩擦”“時尚時尚最時尚”關鍵詞搜索,制造熱度。
又請大V段子手造勢,制造出龐明濤火了的感覺。
運作半年后,2014年6月,《我的滑板鞋》真的火了,龐明濤也火了。
他給自己改了個奇特的名字,叫約瑟翰·龐麥郎。
因為他堅信,“國內現在沒有我這種風格,很珍貴的,而且我很帥。我是要做國際巨星的。”

02.
龐麥郎當時有多火?
QQ音樂上,《我的滑板鞋》MV播放量高達1000多萬。
與之相當的,是周杰倫的《擱淺》。
歌曲席卷各大平臺,下載量瘋狂飆升,百度指數一天內漲了284%。
歌壇大咖如韓紅,都在節目上翻唱。
那時的微博一打開,是全民被洗腦的景象。
搖滾歌手張楚發微博,懊惱自己“寫不出這么好的歌詞”。
導演賈樟柯為之落淚,因為這其中有種“精準的孤獨”。
但在大多數人眼里,龐麥郎只是個怪異的小丑。
他被形容為“民工嗓”,歌詞“魔性上頭”,并不時尚的造型更是被譏笑。
可人們越是鄙夷他,越獵奇地想圍觀他出名。
他越紅,又越被認為是奇葩。
在一邊“捧”一邊“殺”的狂歡中,世界熱鬧至極。
而龐麥郎確實得到了他渴望的名氣。
他開巡演,在各地LiveHouse唱歌。
每當《我的滑板鞋》前奏響起,臺下觀眾的合唱甚至淹沒了他的聲音。

收益也滾滾而來。
為某連鎖旅館開業站臺,一天2萬;
在Chinajoy會展唱歌,兩天4萬;
盡管看不太懂合同,一首歌也以25萬的價格賣給了成都一家游戲公司。
最多的時候,龐麥郎卡上有200萬。
那是他曾經想都不敢想的數字。

浪潮之上,龐麥郎春風得意。
只是他從未想過,當人們的熱情消散,他要如何面對終將到來的漫長下墜。
03.
流量就像一把火,把龐麥郎本就漂浮的夢想,燃燒到膨脹。
北京衛視邀請他錄節目,他覺得地方臺太小,自己想要走國際化路線,因此拒絕。
東方衛視請他參加跨年演唱會,他的條件是,“除非給我單獨開演唱會,做直播”。
央視一套《開講啦》請他做嘉賓,他說,“憑什么鄧紫棋是主講人,我只能做嘉賓”,也拒絕。
每次演出,他要求必須有8名伴舞;有首名叫《金發女郎》的歌,還非要找外國模特配合。
84年出生的他,宣稱自己是90后,并強調自己出生臺灣,一度不認父母。


看似狂妄的言行,掩飾的是極度自卑的心。
在他的認知里,如果別人知道他只是個喂豬的農民,就沒人會請他去演出。
但粉飾無濟于事。
2015年,「人物」雜志一篇專訪《驚惶龐麥郎》刷屏。
人人都從文章中讀到了他“不給錢不接受采訪”“一身頭皮屑”“滿屋子食物腐爛味道”的形象。
嘲笑聲鋪天蓋地。
龐麥郎懵了。
而后,關于他身世的謊言被拆穿,成了最大的黑點,無數人前來痛罵。
那些曾把他推到聚光燈下的人,開始反思他憑什么能這么紅,宣稱要揭開“龐氏騙局”。
龐麥郎驚恐萬分。
他無法再進行演出,當初簽約的公司因此告他違約,索賠60萬。
在微博上,公司發出公開信,表示:
之所以簽約龐麥郎,是因為看中了他對音樂的堅持,對夢想的渴望。
但實際上,公司負責人曾對記者稱:
“(這種人)我們見太多了,有的草根就那么偏執,就需要個念想做支撐。”

魯迅寫過一段話:
你在街上走,有個人吐口唾沫,你在那兒看,馬上就有一兩個人過來看,然后一群人來看。后來發現,就是口唾沫,人群呼啦就散了。
這是一個每天都有網紅扎堆出頭的年代。
人們擅長跟風,更擅長遺忘。
龐麥郎紅了又糊,人們笑也笑了,罵也罵了,看夠了,就像當初蜂擁而至一樣驟然散去,沒有人再回頭看他一眼。
04.
只有龐麥郎不愿從夢里醒來。
沉寂了幾年,他決定“復出”,因為“大家都很喜歡我的音樂啊,我不會放棄的”。
他夠執著,卻從來沒有意識到,年少的滑板鞋再好看,也只能穿幾年。
當實力撐不起野心,他能做的,只是不斷消耗自己。
他繼續演出,唱的還是《我的滑板鞋》。
可聞訊而來的人早已寥寥,每當音樂響起,觀眾都是聊天玩手機,只是在特定環節,高喊幾嗓子“摩擦摩擦摩擦”。
最少的一次,觀眾只有7人。
他四處走穴,在農村婚禮上表演。
但收入少得可憐。
一次演出后,他只拿到600塊的報酬,氣得把錢摔在地上。
龐麥郎用盡全力想要留下觀眾,哪怕他們只是來看熱鬧,可已無人買賬。
他又開始開淘寶店,賣自己做的滑板鞋。
標價不低,但都只有個位數的銷量。
曾經的夢想,再也照不亮窘迫的現實。
龐麥郎山窮水盡,透支信用卡、支付寶,甚至進行小額借貸維持演出。
但慘淡的收入一次次擊潰他的堅持,演出造型費用一次98元,他也拿不出來。
巨大的落差沖擊著他。
他不斷在微博上發著自己多年前演出的照片,發自己曾經寫過的歌,請大家去聽。
只不過,稀稀拉拉的評價,也全是批評和嘲諷。

他變得偏執易怒。
別人越是否定,他越堅信不是自己沒有才華,而是他們不懂。
最終,走向了焦躁、瘋狂,乃至精神分裂。
曾站在云端的龐麥郎,一路俯沖,最后就這樣狼狽退場。
悲哀的是,當他被送進精神病院,他又火了。
人們涌進他的微博,再一次圍觀他。
只是這次,圍觀的是他的貧窮、殘缺以及瘋狂。
05.
龐麥郎用他的前半生,書寫了一個十分荒誕又可悲至極的寓言。
被運氣砸中,被流量托舉,又被狠狠否定,被迅速遺忘。
這軌跡,像極了我們見過的太多網紅:
鳳姐,犀利哥,丁真,流浪大師,小馬云,拉面哥......
他們有些回了家,有些出了國,有些回歸平靜,有些再無消息。
唯獨龐麥郎,結局觸目驚心。
我不愿評判這個可憐之人,但想從他的可悲之處,和大家分享幾點關于人生的思考。
1、名利來得太快,多數情況下未必是幸事。
一個人,掙不了見識之外的錢,更掌握不了超出ta理解范圍的命運,除非靠運氣。
但靠運氣贏來的,最終大多會因實力輸掉。
當你的認知不足以駕馭你所擁有的財富和地位時,命運有100種方式讓你跌落。
這就是世界最殘酷的公平:有了實力,運氣才能成為運氣,否則,就是誘惑和陷阱。
2、人活一輩子,誰都會經歷“豐年”和“荒年”。
財源廣進時,是“豐年”;時運不佳時,是“荒年”。
左右逢源時,是“豐年”;門可羅雀時,是“荒年”。
人生就是這樣,苦樂參半,有時走運有時點背。
但最可怕的,是你在春風得意時錯以為未來也會一路順遂,忘記了命運所贈與的燦爛,終將需要用寂寞來償還。
很欣賞王冰冰的一段話。
她說捫心自問,并不覺得自己和其他人相比有什么絕對的優勢。
她害怕大家對她的喜歡,某一天會轉為反感,轉為非議和負面評論,所以她只想做一個踏踏實實的普通人。
在“豐年”時,能保持清醒,收斂光芒,積累沉淀,考慮“荒年”的活法,給自己留一點后路。
這何嘗不是一種生活的智慧。
3、終其一生,你要學會與自己的平凡和解。
很多時候,我們過不好這一生,并不是因為前面有千萬人阻擋,而是你這一生都在和自己的平凡為敵。
喜歡《悟空傳》里有一句話:
“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以為這天地都是為他一個人而存在的,當他發現自己錯的時候,他便開始長大。”
這不是妥協,而是明白了:不執迷于“已失去”和“未得到”,也是另一種勇氣。(來源 | 王耳朵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