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堅在青島居住的小區高層畫室望出去,石老人的山海一覽無余。一天之中嶗山云霧的起落,光影的豐富變化,在這位老青島眼中,呈現既親切又生疏的美。似乎還是第一次,他如此長久細致地感知這座比故鄉更久遠和響亮的名山,體味自然賦予它的神秘奇幻色彩。
陳堅
2020年整個春夏時節,陳堅一直在青島。自從25年前進京,這是他在故鄉停留時間最久的一次。疫情帶來阻隔,卻也放緩了超速的節奏,暫且將他從中國美協理事、水彩畫藝委會主任的身份與奔忙中抽離,重回故鄉的時間坐標和山海情境。
2020年陳堅的青島時間,始于嶗山。
從畫室到山間,從九水到仰口,他留意嶗山的一草一木,感受它與眾不同的氣息:“移步易景,千姿百態,神秘而親切,自有一股仙氣在里面。”特別到了盛夏時節,山中滿滿的色彩,有形有色,有霧靄,有水氣,意味水彩才是表現嶗山的最適宜的方式。有五、六次,遇大霧,山石、樹木在云霧中隱現,如海市蜃樓,那種真實的虛幻,讓畫家著迷……他許下諾言,2020年將集中全部精力,畫嶗山,“100幅太少,數百幅是初步目標!”
雨后 陳 堅 紙上作品
一直以來,海是陳堅創作的永恒主題。他說過:“如果沒有海的浸潤和滋養,我一定不會有今天的想像力和心胸。”當然,入畫的一定是家鄉青島的海。他的海之風景抽離明亮的色彩,忽略周遭的建筑,只有肅穆的樹影和深邃的海面,呈現自然的靜闊……而畫中那片海,有著十分具象真實的由來:那是他每每回到青島常去散步的雕塑園海灘,夜闌人靜時周圍的建筑物都隱入暗影,如離塵囂,每當此時,他會坐下來靜靜發一會兒呆,任思緒馳騁。在只屬于他的青島“秘境”,創作的能量積蓄并涌動。
嶗山,或許是陳堅一處新的青島“秘境”。在他的嶗山風景中,有云霞的氤氳,霧氣的彌漫升騰,山勢樹影的險拔多姿,更重要的是他賦予了嶗山更多不一樣的色彩……與海的靜闊一脈相承的,是山的壯美,那是只有專屬的“秘境”才會擁有的遺世獨立之美。
在陳堅看來,嶗山作為創作題材太豐富了,“它塑造青島人的稟性氣質,承載諸多人文掌故,特別當你以一個青島人的身份去體驗、去深挖它精神性的獨特之時,一定超越眼前的風景,是投入了更多個人情感的心之風景。”
從一片海到一座山,建立在對城市歷史地理的熟稔之上,陳堅試圖把一個青島人積蓄的情感完全釋放出來:“很多畫家喜歡去各地寫生,我不太同意。我想要找到一個地方,就把情感放在那里,哪怕扎根10年、20年、30年,扎根得越深,畫出來的作品越感人。對于一個地方、一番景致,如果你自己都不了解、不動容,畫出來的作品自然也無法感動他人。所謂技法只是一個殼,沒有核。”青島,就是陳堅最熟悉也最動容的城市和景致。
陳堅對這座城市懷有怎樣的深情,或許正像他看似不經意笑言的那樣:“永遠都是身在北京,心在青島。”作為中國當代水彩畫界的領軍人物,褪去所有的身份標識,他永遠是那個每年必定回“家”,會抱住老友流淚、聊往事聊到深夜的念舊的青島人。
水彩畫與青島有百年之緣,在陳堅眼中,那是絕配:“青島這座城市太輕透了,本身就像一幅水彩畫。它就是這樣一個輕快的城市,像小提琴奏出的悠揚明亮的樂音。” 1995年離開青島,一晃整整25年,陳堅總希望能為這座自己的成長之城做點什么,他常把展覽搬到青島舉行,在一些本土重要的展覽中現身,直陳青島藝術領域的短板和匱乏,也會極力參與高校的水彩主題活動,試圖把最新鮮的水彩畫創作研究成果傳遞給后輩……
上世紀80年代,陳堅曾與一群熱愛藝術的年輕人共同創辦了聚集創作者的臺東文化館“太陽社”。當初的熱血青年如今已是年過六旬的大家,熱血還在。他說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更注重幸福感,而這種幸福感并非來自獲得了多少物質與名利,恰恰在于付出了多少。“這座城市中的每一個群體都應該嘗試改變,官員、企業家、城市中產階級、教育機構,還有普通市民,每個人都要問問自己:在GDP之外,你對城市有什么貢獻?”
在陳堅身上似乎總有那么一股子勁兒,如他所說,是青島人特有的山一樣的性情,這種真性情讓他“持續去做一點事情,不為物質,不為名利,只為精神,只想為城市增加一點現世的自創的分量,為子孫后代累積哪怕一點點文化積淀,并使之形成一種可持續的風氣。”(青島日報/觀海新聞記者 李 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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