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填報服務收費幾千、動輒上萬；“專家”資質良莠不齊；高分女生想學電氣愣被建議學中醫——
■在一家高考志愿規劃中心，家長們排隊咨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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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是高考志愿填報期，社會上出現數量不少的志愿填報指導服務機構，正火熱開展業務，“志愿填報專家”們為考生和家長提供“悉心指導”。不少家長為此支付少則數千元、多則上萬元的“服務費”。
這些機構、“專家”靠譜嗎？連日來，記者以考生家長身份暗訪多家志愿填報指導服務機構發現，家長們用真金白銀換回的服務背后其實“套路滿滿”：部分“志愿填報專家”深諳家長和考生心理，在溝通交流過程中“販賣”焦慮，誘導家長購買高價服務；有的“專業服務”“專家”并不神秘，“含水量”較高，個人通過短時間培訓就能“速成”；機構經營門檻較低，存在資質不全、虛假承諾等亂象。
“專家”竟是“兼職”，從業資質存疑
6月以來，社交平臺上不少機構打出高考志愿咨詢的廣告，宣稱“七分高考，三分填報”“學得好不如考得好，考得好不如報得好”“把志愿報好，等于高考多考30分”等等。
6月30日上午，“志愿填報專家”孫老師與記者約定在即墨區天井山二路的工作室內見面。“上午我還有一點時間，你要是下午來肯定就排不上了。”
孫老師稱自己在某高校任教，平時會給一些高中學生上課。“之前只是幫我帶的學生報志愿，從不打廣告、不發資料。干志愿填報咨詢8年了，90%以上的學生都成功錄取。”
孫老師向記者保證，可以做到“100%錄取不滑檔”，收費5000元。她表示，自己跟有些機構不一樣，并非AI系統模擬填志愿。她稱自己可以利用高校教師的“權限”登錄網站查專業，綜合考慮學生就業率、升研率等各方面因素指導家長和考生填報志愿。
位于市北區7080中心廣場的一處工作室門口掛著“高考志愿咨詢處”的牌子。負責人侯老師稱自己是濟南一所高校的教師，每年高考后他就兼職做志愿填報指導，在青島有多個辦公點。
他介紹，高考志愿咨詢“普通班”收費4600元，考生需完全服從志愿安排、無其他要求；“VIP班”收費6580元，考生可對學校地域、專業提出“個性化要求”。他進一步解釋，“VIP班”適合過本科線5至10分的考生，可針對其喜歡的專業“量身定制”。
侯老師向記者透露，2020年是山東新高考改革的分界點，“從這一年開始，只要在這個行業干過兩三年以上的，都可以提供咨詢服務。”
“報志愿的難點是如何在不浪費分數的情況下，短時間內在2700余所高校、700多個專業中選擇最合適自己的96個專業志愿。”某互聯網平臺上的“志愿指導李老師”向記者表示，他們能夠提供專業的咨詢服務，由經驗豐富的“教育專家”或經過專業培訓的“咨詢師”一對一指導，收費2380元。記者提出看一下他們的相關資質證明，“李老師”未能提供。
業內人士指出，部分機構包裝打造的“專家”“名師”實則是臨時招募的社會人員，并不具備提供等值服務的專業知識，反而可能耽誤考生報考；一些“專家”稱“百分百保上”“一分不浪費”，實則為提高所謂的志愿填報成功率而鼓動考生填報錄取線較低的高校或專業，損害考生的正當權益。
記者發現，一名“專家”對外公示的“專業人才職業能力證書——高級高考志愿規劃師”，其發證單位“中國管理科學學會培訓中心”曾在官網上發布公告：所頒發的培訓證書是學員學習考試合格后的結業證明，不得將其解釋為“職業資格證書”“人社部證書”等上崗證。
此外，教育部曾多次發布提示、預警，明確指出：有關部門從未發放過“高考志愿規劃師”類職業資格證書。一些機構或個人聲稱的“高考志愿規劃師”或“權威專家”大多是參與培訓就能發放的證書。
收費相差懸殊，“服務”效果難測
志愿填報咨詢服務收費沒有統一標準。一家主打“一對一”服務的機構收費高達8800元，“今天是最后一天，收費7800元。”該機構工作人員表示，“我們不是小機構，有50位老師在青島總部，山東省內有7家公司。”
在即墨古城旁的一家“高考志愿規劃中心”內，多名家長、考生排隊等候咨詢，其中不乏高分考生。有些家長從上午開始排隊，顧不上吃午飯，就為了聽一聽“專家”的意見。一名家長第二次帶女兒上門咨詢。盡管他對該機構負責人管老師講述的各類專業似懂非懂，但還是掏出手機爽快地支付了5980元咨詢服務費。
一名正在排隊的考生母親告訴記者，孩子考了620多分，但是她和孩子對大學的各種專業并不了解，又生怕孩子選錯專業入錯行，將來“沒前途”。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該名考生在電腦前做了性格測評。
“你想要學歷還是想要技術？我知道你想學電氣，但是你要考慮你的高考分數支持不支持你選擇這個專業。如果從就業角度考慮，你是女孩，我還是建議你學醫。”在現場，管老師為一名女生分析“就業前景”。女生不想放棄自己的興趣，咨詢遙感科學與技術、海洋科學、電子信息等專業方向，管老師在電腦前某網站上搜索著相關高校，提醒女生“想點主流的，未來才好就業”，并推薦中醫專業。
家長花了錢為孩子找專業機構填報志愿，效果如何？“去年花了6980元，在市北區一家教育機構為孩子購買了學業規劃課程和報志愿服務。我們孩子分數并不低，但是機構的老師給孩子報了錄取分數較低的院校。”市民曹女士對此不滿，與該機構協商退費未果后向相關職能部門求助維權。
另有多名家長表示，部分志愿填報指導服務機構的服務效果并不好，還不對錄取結果負責，出現了爭議，考生和家長很難維權。
避開套路，勿輕信“高價”指導
“高考志愿填報市場野蠻生長，背后是家長和考生對報考信息的迫切需求與學校信息服務不足之間的矛盾。但社會上的咨詢機構行業門檻相對較低，服務無標準，監管更是缺位，導致高考志愿填報機構服務質量參差不齊。”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介紹。
教育部近日提醒廣大考生和家長，謹慎對待市面上的各類志愿填報指導服務，切勿輕信“高價”指導咨詢，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經濟損失和志愿填報風險。比如，一些機構或個人宣稱擁有所謂的“內部大數據”，能夠“精準定位”，確保考生進入心儀的專業，從而誘導考生和家長購買高價服務。經核實，這些數據并不準確，甚至存在誤導性，有的考生因信賴此類數據而填報失誤。有的考生聽信這類指導，盲目追求“熱門專業”，結果入學以后，發現自己根本就不喜歡、不適合所報考的專業。
熊丙奇建議，監管部門應加大對志愿填報服務機構的監管力度。同時，他提醒家長和考生，在選擇志愿填報指導服務機構時應提高警惕，注意核實機構的資質和服務內容。要關注官方發布的高考政策和信息，理性對待志愿填報問題。
青島市招生考試院日前提醒廣大考生，提高防范意識，不要委托他人進行網上信息查詢或信息登記操作，志愿必須由本人填報；謹防“高價志愿填報指導”“內部名額”等招生錄取詐騙陷阱。
記者手記
報志愿也能成生意？
高考一結束，社會上一些志愿填報服務機構和所謂“專家”便迎來黃金“收割期”。機構過度強調某些專業的就業前景，制造“熱門專業”假象，甚至發布所謂“專業排名”，以此吸引考生購買志愿填報指導咨詢服務。每名考生數千元甚至上萬元的咨詢費，讓他們賺得盆滿缽滿。
該管管這些志愿填報機構和所謂“專家”了。高考志愿填報絕非簡單的分數與學校的匹配，而是涉及考生未來職業規劃、個人興趣、學術追求、社會需求等綜合因素的決策過程，是考生認識自我、規劃未來的重要一步。這兩年來，一些機構、“專家”簡單地把選擇專業和“就業”掛鉤，以“能否吃上飯”作衡量標準，無疑是在誤人子弟。
填報志愿需要“陽光”服務，不能短視和功利，更不該變成一門生意。今年，教育部推出了陽光志愿信息服務系統，免費提供志愿推薦、院校介紹、專業介紹、個人專業傾向測評、心理測評、畢業去向、職業發展、升學比例以及學生對院校環境、生活綜合滿意度等服務，為考生選大學、選專業提供有參考價值的信息。這樣的服務需要大行其道，提供這樣服務的專家多多益善。
該出手時就出手。相關部門應整治亂象、規范行業、加強監管，想考生之所想、急考生之所急，為考生和家長提供更貼心優質服務，解除其后顧之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