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島日報2020年11月16日12版

葛琴心:在線條和筆觸間探索人和世界

如果你看葛琴心的畫,你會覺得她心中藏著兩個世界。一組是簡單的黑白素描,畫的是關于人的群像,畫中的人們千姿百態。但你再仔細看,畫中人的五官幾乎全被抹掉,不少線條畫的歪歪扭扭。整幅畫看起來個性、簡單。而另一組畫中,卻是鮮艷的充滿整個畫布的亮色,在紅色、綠色、紫色等顏色的包圍下,觀者的感官被裹挾著奔向畫布中被放大的人體五官,一只腳、一雙手慵懶的“躺”在畫布中央,畫的強烈奔放。
如果你從畫中認識葛琴心,你會覺得她是兩個極端,極端的冷靜或極端的瘋狂。而當你真的走近她時,這個生于1993年的青島姑娘,年紀輕輕,說起話來和氣溫柔,全身最大的叛逆就是被她染黃的頭發,你會發現她是個被極端“中和”過的人。葛琴心說:“我是個什么性格都有些的人。也是個游離在各種圈外的人。”在這個女孩心里有一臺精度極高的測試儀,她隨時隨地都在測試人與人之間的鏈接究竟能到什么地步。而這一切都源于她喜歡畫人。
葛琴心有關繪畫的記憶,最早能追溯到她6歲剛上小學的時候,“小學水彩畫比賽,一群人在操場上畫畫,我拿了2等獎。”那個時候繪畫成了她生命中不可割裂的一部分,而影響她線條筆觸的卻是生命中的另一部分——青島的海。
在她的記憶里,所有的故事都和海有關,或者說她所有關于情感的體驗都和海有關。她曾和心愛的男孩走在海邊,感受寂靜中屬于彼此的心意相通,她曾和親密的友人走在海邊,感受他人情感里的悲喜,她也曾孤身一人在海邊久站,呆呆地望著海空想。以至于多年后,在她的記憶中永遠涌動著青島潮濕的夏天,身上總帶著黏漉感,那些她曾迷惑的,記不真切的東西,卻在海的流動感中得以彌補。
2020年的夏天,她在青島參加“2020新聲——當代青年藝術家駐留計劃”時,這個不喜歡畫景的姑娘卻在創作期間畫了兩幅景物畫。一幅關于夏天,而另一幅關于海。關于海的作品,靈感源于她喜歡的一位瑞典藝術家Mamma Andersson,這位藝術家曾在作品“Sunday”中描繪過靜謐且神秘似夢的海灘。在看到畫的一瞬間,葛琴心覺得海與海之間是相通的。
于是,她想要在過往熟悉的事物與新鮮的事物間尋找相似之處和兩者融合的交匯點。在2016年底,她只身前往澳大利亞,在墨爾本她看到了另一片海。但有著黃金海岸線的墨爾本卻沒能留住這個青島姑娘的心,她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那里的海沒有家里的舒服”,而背后卻是在澳留學三年拓寬了她情感體驗中的另一個領域——學會孤獨。
異國他鄉帶來的無根感和孤獨感,讓她愛上了坐在街頭觀察眼前形形色色的人,可無論行經她身旁的人距離她多近,卻始終疏于心靈的距離而無法彌補內心的空缺。彼時,撕裂感成了她世界的關鍵詞,周遭的世界動蕩嘈雜,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瞬息萬變,那些當下的現實和人,卻成了她最難抓住的東西。
留澳后第一次回青島,她在還未降落的飛機上迫切地感受家鄉的氣息,她猛然間覺得青島變了。家鄉在迅速地發展著,她聽到的不只是蛤蜊味十足的青島話,她去醫院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掛號繳費,她去坐地鐵看不到在售票機前買票的人。“一切的效率都很高。一切都可以通過手機屏幕去解決和了解。”城市里人人都像一支快要離弦的箭,而她卻沒有目的。所以,她還是像以前一樣,走到街上或到咖啡館里,去看看大家都在干什么。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像是一個身處局內的局外人。一方面她在觀察中畫著眼前性格迥異的人,試圖通過畫與他們產生片刻的鏈接,另一方面,她又游離在所有人之外。“我感覺自己有點奇怪和變態一樣盯著人看,但我其實沒有在看人,我更感興趣的是通過人產生的情緒流動,這種情緒是以人作為管道,在我心里產生的。”
所以,在青島的這片土地上,她并不只是簡單地描繪人的外貌,更是對人內心和精神世界進行了探索和捕捉。在她眼中流動于人與人之間微妙的疏離感、陌生感成了她黑白小稿下紛亂的線條。
2020年,她在青島辦過三個畫展,參展的大部分作品都和人有關,她參加駐留計劃的作品,現在還在SxV大贊當代美術館中展出。她有時候會從青島的老城區跑到西海岸,去看駐足在自己作品前的人,“我只是看到他們走走停停,有時候會在一幅畫面前站很久。”在這個90后的繪畫世界里,她不喜歡被定義,不喜歡極端,她始終站在自我與世界的中間,試著去理解不同的人,不同的生活,她甚至記不清自己每幅畫的名字,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永遠是畫筆下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不同狀態的人。
而當你問她,在畫家的眼中青島是什么樣時,她可能會靦腆地一笑。和你講講青島的那片安靜的海,和你說說在90后聽起來略帶點土氣的青島話,帶你看看安靜的老城區和嘈雜的新城區兩種截然不同的島城氣質……而她是站在這些中間靜靜觀察,捕捉青島不同側面交匯時產生了怎樣磁場和流動的人。(青島日報/觀海新聞記者 張芝萌)
責任編輯:程雪涵